火灾发生时,他看到很大烟雾从楼下冒了上来,“屋里的浓烟黑乎乎的,特别呛。”当时没有人组织疏散,只有一个病友提醒他们,把毛巾弄湿捂住口鼻。他便躲进了厕所照做。
4月19日,北京市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举行长峰医院火灾事故情况通报会。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摄
(资料图)
4月19日,根据长峰医院火灾事故情况通报会公布的信息,截至19日9时,此次火灾已造成29人死亡。
这29名死者中,有26名是住院的患者,其中60岁以上的有21人。
多名火灾亲历者向新京报记者讲述了火灾发生时的情形,他们都是行动不便者,过火楼层里还住有不少失能老人。当天起火位置位于长峰医院东楼住院部,火苗从5层燃起,蔓延至8层。火情发生后,他们及那些失能老人因无法及时撤离而被困火场。烟火危情中,他们中有人冷静应对,有人慌乱无措,但最后都只能在浓烟中无奈等待救援,幸好终于等来了救援人员,并成功获救。
一位长峰医院的患者家属告诉新京报记者,选择长峰是因为医院能为失能老人提供长期的住院和救治服务。但她没想到,自己经常出入的布局拥挤、走廊狭窄的医院,还有她不知道的易燃材料,最终会因为一个火花,变为一座生死场。
亲历者:被困者大多是行动不便的老人
北京长峰医院分为东、西两栋楼,中间由连廊相连,总建筑面积为1万平方米。此次火灾发生的位置为东楼住院部,共有8层。据多家媒体报道,该楼原本是一家酒店,后来被改建成了住院楼。
现场视频显示,5层窗户处冒出滚滚浓烟,6层到8层也有烟冒出。火灾发生时,一些人从7楼窗户顺着床单滑降至5楼旁边的彩钢瓦上逃生。
3D还原长峰医院火灾点位 图源:新京报动新闻
王志强就住在东楼住院部8层,他今年63岁,是一名糖尿病足患者。火灾发生时,他正在病房里做负压治疗。中午12点多,他突然看到很多人跑向消防通道。没过多久,窗外就冒起黑烟,辛亏窗户紧闭。他赶紧弄湿了手边的毛巾,捂住口鼻,又去关紧病房门。
“能正常行动的瞬间就跑了,病房里剩下的都是我们这些行动不便的。”王志强介绍,病房面积有10余平方米,里面有两张病床,隔壁床是一个70多岁的老人,他老伴在旁陪护。
慌乱间,护工跑来看了他们一眼,问王志强一句”怎么还不跑“后就匆匆离开了。见隔壁床的老太太不知所措,王志强就教他们拿湿毛巾捂住口鼻。“我走了,这老两口就没人帮了。一个护工管四个病人,还有两个神志不清的。”
他记得隔壁床的老太太最初还听他的,比较冷静,但随着火势越来越大,窗外火声呼呼响,老人开始慌乱起来,不停拍打房门,还开过两次窗户。
火越来越大,因为腿脚不利索,王志强坐着电动轮椅到卫生间,给毛巾换了水。“因为我有点视力残疾,想着找个宽敞的地方躲躲,又开着电动轮椅离开了卫生间。”
大概过了40分钟,消防员来了,先救了那对老夫妇。对王志强来说,这40分钟无比漫长,“我感觉像等了40多年。”当时他已经没办法坐在轮椅上,“人坐不住,往下滑,我就移到床上,耷拉着。”王志强回忆,消防员赶到后立即给他戴上了氧气面罩,他的视线瞬间黑了下来。“看不清楚几个人,只听到消防员一直很着急地喊快走快走。”
最后,消防员把王志强连人带轮椅抬了下楼。“消防员是相当费力,我算是捡了条命。”
他告诉记者,病房里装有烟雾报警器,“但着火时,好像没有洒水装置喷水。”除此之外,病房楼狭窄的过道也让王志强印象深刻,“如果楼道里有转运病人的推车,我的轮椅想通过就有点难了。”
4月19日,北京长峰医院住院部东楼,过火的建筑外立面。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摄
陈女士的公公也在8楼住院,老人今年89岁。幸运的是,火灾发生时公公被护工及时背下了楼,“当时烟雾很大,护工还把自己衣服罩在我公公头上。”同一病房里,还住着另一个卧床不起的老人,也是被这位护工救下。
同在8层住院的刘万兴也是一名糖尿病足患者,他今年56岁,在长峰医院已经三周。火灾发生时,他看到很大烟雾从楼下冒了上来,“屋里的浓烟黑乎乎的,特别呛。”当时没有人组织疏散,只有一个病友提醒他们,把毛巾弄湿捂住口鼻。他便躲进了厕所照做。
等待救援的20多分钟是安静的,没有听到太大的声响,也没有人说话,怕被烟雾呛到。但刘万兴还是被浓烟呛得昏昏沉沉,直到消防员将他背到户外才清醒一些。“卫生间的灯不亮,也是黑的。被救到外面后,烟没那么大了,才亮一些。”
据北京市消防总队副总队长赵洋介绍,18日12时57分接到北京长峰医院的火警后,指挥中心立即调派总队、支队两级全勤指挥部、9个消防救援站、30部消防车到场处置。
13时33分明火被扑灭,15时30分现场搜救行动结束,共疏散转移患者、医护人员及家属142人。
据长峰医院火灾事故情况通报会上公布的消息,火灾发生后,长峰医院有71名伤员转运,分别送至9家医疗机构救治。
为什么选择长峰医院?
4月19日晚,新京报记者在航天中心医院抢救留观室见到了王志强,他正躺在病床上输液,左脚裹着厚厚的纱布。三个月前,他来到北京长峰医院住院,谈起这个选择,他有些无奈。“当初是走投无路了,原来那家医院说要截肢治疗,我听人说长峰治疗效果不错就来了。”
何巧的父亲是一位因脑溢血失能的老人,从去年夏季就开始在长峰医院住院。她告诉新京报记者,选择来长峰,是因为这家医院对失能老人提供的种种“便利”——在此之前她考察过北京多家专门收治失能老人的医院,大部分只能提供陪护服务,“这家医院有救治能力,他们能处理一些紧急情况。”
允许失能老人长时间住院,是长峰医院的另一“优势”。何巧说,她看到住院部七八层大部分都是失能老人,“有些已经住了三四年。”
4月19日下午,部分患者从北京长峰医院转至丰台右安门医院,患者家属们在等待亲人消息。新京报记者 慕宏举 摄
陈女士的公公也是因为在公立医院治疗结束后,因需要上氧气、插尿管、鼻饲管等,不便在家照顾,才选择来的长峰医院。在她公公在长峰住院的两个多月里,陈女士几乎每周都会到医院看望。据她观察,长峰医院环境一般,“原本病房里有两张病床,后来还加了一张病床,空间变得十分拥挤。”
公开资料显示,北京长峰医院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2009年,对外宣称“全国首家血管瘤领域的新三板挂牌企业”。记者注意到,长峰医院的主要收入来源为住院收入,门诊收入占比较低。以2016年为例,其住院收入占医院全年营收的近90%。
新京报贝壳财经此前报道,在2017年至2019年间,长峰医院保持着较好的盈利情况,但在疫情暴发后出现亏损情况。据《中国新闻周刊》报道,近几年,长峰医院开始持续收治生活无法自理的失能老人,周边部分小区很多失能老人都被送到这里。
火灾发生时,长峰医院住院楼正在施工改造。在19日的事故情况通报会上,初步调查火灾正是“改造施工作业过程中产生的火花引燃现场可燃涂料的挥发物所致”。
现在,何巧的父亲仍在重症监护室,尚未脱离生命危险。医生告诉她,病人来院后就用上了呼吸机,后续做气管镜检查发现,他的气管到肺部的区域有很多吸进去的粉尘,“就是那些灰黑色的东西。”
(应采访对象要求,王志强、何巧、刘万兴为化名)
新京报记者 | 熊丽欣 慕宏举 吴采倩 丛之翔 郑新洽
实习生 | 陈雪稳
编辑 | 杨海
校对 | 赵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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